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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女思秋士悲,中国诗人的悲剧意识从何而来?

时间是生命的载体。为什么“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如此打动人心?面对生命不居时光流逝,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

时间是生命的载体。

为什么“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如此打动人心?

面对生命不居时光流逝,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才是人类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诗人们,特别是中国的诗人们,对时间极为敏感,他们大多对春去秋来夏收冬藏的四季轮回,带有一种深深的敬畏。

事实上,时间本无生命,四季轮回乃是纯自然行为。但是中国的诗人们,硬是从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中,看到了人类从青春勃发到皓首苍颜的生命衰老的过程;硬是从繁花似锦想到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无人堪摘”;从“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生机想到了“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苍凉。浑不似西方的诗人,面对生命面对未来的礼赞:“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热烈。

以农为本的中国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伤春悲秋的意识。因为,时间总是与收成、与生命紧密相连。所以,伤春悲秋的意识,实际上也是我们对生命的悲剧意识。

在中国哲学中,生命的悲剧意识由来已久。纵然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孔子,面对奔腾不息的大川,依然伤感地慨叹“逝者如斯夫”。更别说一贯以冷眼看世界的道家的庄子了。

庄子曾经说,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个悲剧,是不自由的,因为人永远无法摆脱物质的羁绊。人类永远无法摆脱被“屠杀”的悲剧,因为按照庄子的说法,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神射手后羿的射程之内,你被射中了,那是必然;你没有被射中,那只是暂时的偶然,最终还是摆脱不了被射中的结局。

从中国诗歌发展的历程上来考察,我们发现伤春悲秋的意识,首先来自于《诗经》,来自于南方的《楚辞》。

按理说,春天里万物勃发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生命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秋天天高云淡意味深长,我们应当欢喜才对,起码也是淡淡的小欢喜,为何我们会伤春悲秋呢?

我们先来看看《诗经》中的春天。《采薇》中写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大概是最早表达伤春情绪诗篇了。在诗中,杨柳依依的春天竟然成为诗人悲伤的起点,中国人的伤春情绪似乎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么屈原呢?他是个极为坚强的人,为了楚国他操透了心、伤透了心,但他仍然宣称自己要“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样一个狠角色,会不会有伤春悲秋的情绪呢?

有!

屈原在《招魂》中写道:“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屈原的“目极千里兮,伤春心”,并非仅仅是政治上的绝望,也是一种生命的悲剧意识。屈原在离骚中说得更加明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原来,屈原从春天花木繁茂的背后,看到了生命由盛而衰的悲剧。人们最不能承受的东西,就是美好的东西被摧毁。人类最大的悲剧其实不是必然走向死亡,而是英雄末路与美人迟暮,是留不住四季变化的时间。所以王国维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屈原的伤春,到了弟子宋玉那里,就变成了悲秋的情绪。宋玉在《九辩》中诗意地写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原来,诗人们从秋天草木摇落中看到了生命的大结局。人非草木,但人亦是草木,草木会老去,但也会“一岁一枯荣”,但是生命只有一次。这就带来了对生命的留恋,而对生命的留恋,又必然推导出诗歌的另外一个主题——留住青春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的思想,总会在最悲伤最黑暗时代集中爆发。魏晋南北朝时的《古诗十九首》中,及时行乐的思想比比皆是。“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迭,贤圣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这种及时行乐的态度还带有一定的理性主义的成分,它告诉人们,服药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快乐。而在另外一首诗中,诗人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所以,中国诗人们伤春悲秋的情绪,虽然来自于《诗经》、《楚辞》,但人们对留不住的时间留不住生命的悲剧意识,早已经深藏在人的内心深处。无论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还是叱咤风云的钢铁直男,都逃不过伤春悲秋的罗网。

而伤春悲秋的悲剧意识,一旦与最擅长抒情的词结合起来,那悲伤的情绪就弥漫了整个宋词的江湖。

南唐的宰相冯延巳位极人臣,但他的词中的伤春之情就很明显: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冯延巳焦虑什么?原来他焦虑的是“镜里朱颜瘦”!

号称是词人宰相、太平宰相、“悠游富贵五十年”的晏殊,同样免不了生命的无可奈何: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无可奈何,其实说出了我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就是生命太过短暂,真正快乐的日子倏然而逝如白驹过隙。

魏晋时代的流行书《列子》中说:“百年,寿之大齐。得百年者千无一焉。设有一者,孩抱以逮昏老,几居其半矣。夜眠之所弭,昼觉之所遗,又几居其半矣。痛疾哀苦,亡失忧惧,又几居其半矣。量十数年之中,然而自得,亡介焉之虑者,亦亡一时之中尔。”

杨朱认真计算了人的一生,算下来人的一生,真正快乐的时间,连一天都没有。

这也太悲催了!

所以,在以悲剧为主的宋词的抒情中,充满了劝人及时行乐的诗篇,哪怕是被我们看来道德文章皆有可观的耿介之臣。

晏殊说,“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红杏尚书宋祁说,“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欧阳修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所以要“行乐直须年少,樽前看取衰翁”;

柳永的就很黄横暴力,“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苏东坡的比较积极高雅,其实也是劝人喝酒及时行乐:“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南宋词人朱敦儒说得更加直白,“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无论是位高权重还是沉沦下僚,无论是国家的兴与亡,文人们的伤春悲秋意识,总是隐藏不住,它就像李后主笔下的离愁,“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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