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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弭兵会盟事件:虚幻的和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弭兵会盟共有两次,发生于春秋中晚期,在宋国的斡旋下,中原地区的大多数诸侯和争斗了近百年晋楚两大巨无霸终于坐到了谈判桌上,

弭兵会盟共有两次,发生于春秋中晚期,在宋国的斡旋下,中原地区的大多数诸侯和争斗了近百年晋楚两大巨无霸终于坐到了谈判桌上,商量着以后要做彼此的天使。

再见这样的大规模国际和平谈判要等到1814年的维也纳会议了,而达成的协议则与二战末期雅尔塔会议达成的世界新秩序和利益分配方案颇为神似,可见华夏先人之智慧,从来都是降维打击般的独一档。

照例,先说时代背景。

争霸条件的变化“(江山归属)在德不在鼎... ...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左传·宣公三年》

自楚庄王之后,“霸主”的条件就变得简单起来。这话不是损人,而是因为熊旅的礼乐常识是在接受王孙满教育之后方有所明悟,回去之后补的课。换而言之,在此之前他们还是公认的蛮夷,这般身份都能得到一块香喷喷的胙肉,可见周王室真的成了一块公用的橡皮图章。

▲天子承认(赐胙)是霸主的基本条件,但后来想要就能有

既然如此,齐桓公时代不厌其烦地讨好王室和晋文公扯虎皮拉大旗的行为都不再需要了,晋楚之间谁能PK掉对方,谁就是霸主。于是,晋国带着齐国,楚国拉拢秦国,两大集团展开了长达百年的拉锯战。

城濮之后,晋国在在颖北、鄢陵、湛阪等战役中先后击败楚国,并在晋伐蔡攻楚破沈之战、焦夷之战和湛阪之战中三次攻入楚国本土。这也造就了一堆“五霸”虽榜上无名,却货真价实的霸主,如襄公、景公、厉公和悼公,他们的含金量远在吴越、宋襄公甚至秦穆公之上。

至于楚国,唯有庄王熊旅在邲之战中扳回过一城。

春秋众生相:岂一个累字了得?

晋人感觉很辛苦,虽然一直在连庄霸主,但来自南方的挑战者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他们“霸得蛮”的斗志格外难缠,屡败屡战的他们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服个软吗?

楚人则头疼于这群山西老心眼太多,每次都高举“义旗”,还忽悠来一大堆盟军。虽然多半是群杂牌军,但群殴的声势的确吓人,还让自己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晋楚的对峙与米国的驴象之争颇为相似,一个非要当家做主,另一个死活不从,区别则在于后者讲究动口不动手,晋楚则是能动手绝不BB。

而这也造就了比他们更为苦逼的中原诸侯们:无论什么时候,战队都是关乎国家前途的严肃问题,“朝秦暮晋”成为常态,今天刚打发走一脸煞气的晋侯,第二天早上又看到黑压压的楚国大军,于是乎立马换上“热烈欢迎楚王莅临指导工作”的横幅,忙不迭地出城迎接。

牺牲玉帛,待于二竞,以待强者而庇民焉。--《左传.襄公八年》

准备工作可以提前做好,但心理压力却不能忽略,在“大国图霸,小国图存,弱国图强”的背景下,众小诸侯国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唯有往返于晋楚求得一夕安宁,尤以地处楚国边境之北的宋郑两国为甚。

总之,大家都累了,却不约而同地都在死撑着。

弭兵的想法来自于备受兵灾的宋国,他们幻想着充当一会和事佬。

各怀鬼胎:第一次弭兵会盟的失败宋华元克合晋、楚之成。夏五月,晋士燮会楚公子罢、许偃。--《左传.成公十二年》

公元前579年,在宋国大夫华元的斡旋下,晋楚分别派出代表在宋国进行谈判,并达成了和平协议:

“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灾危,备救凶患。若有害楚,则晋伐之;在晋,楚亦如之。交贽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坠其师,无克胙国。”

这段话颇为通俗易懂,就不用翻译了。话说的是相当冠冕堂皇,差点就歃血为盟,约为兄弟了。然而,一回头盟约就被拿去擦了屁股:四年之后,晋楚在鄢陵地区(今河南省鄢陵县)再次大打出手,晋国击败了楚郑联军,并俘获楚国公子茷,击杀郑将唐苟,楚共王则被射瞎一只眼睛。

▲早期的两国会盟都很“礼乐”

这一战再次巩固了晋国的霸主地位,也意味所谓“弭兵”成了笑话,这并非偶然,之前的会盟还是有很多先天不足的。

首先,大夫代表出席会盟虽然已不是先例,但两个国家之间的会盟从来都是国君亲自参与的,哪怕是战国后期秦赵这等死敌也能在渑池聚一聚。这意味着双方都未能获得足够的授权,只是打着缓兵之计的想法与会而已。

第二,参与度不够,仅仅有宋国作为第三方见证者,而有利害关系的中原诸侯们一个都没来,显然也不会有任何约束力。

最重要的是,谁当霸主这个关键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维持现状的话,或许晋国没意见,但挑事的向来是楚国,既然有主动权,又何必跑到宋国签合约呢?

总之,上述因素注定了第一次弭兵会盟的不了了之,但是没关系,宋国人还会继续努力。

有惊无险:“成功”的第二次弭兵会盟

促成第二次弭兵会盟有两个原因,首先是宋国华元的继任者向戍先生大脑的灵光一现:既然你们争的是霸主,要不我们干脆一口气认下两个,岂不两全其美?

其二则是公元前557年,晋国在湛阪之战再次将楚国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这在慢节奏的春秋已经算是连遭惨败了,楚国再怎么“霸蛮”,也要考虑一下国家的承受能力。

恰好向戍跟晋楚的执政卿都有些交情,在顺利搞定晋楚齐秦四国之后,会盟(前546年)如期举行,晋、楚、齐、秦、鲁、卫、陈、蔡、郑、许、宋、邾、滕等14国均派使者参加,当事人、铁杆盟友、骑墙派、受气包和礼乐之邦齐聚一堂,可谓该来的都来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但从过程来看却一点也不团结。

当各国使者陆续抵达宋国时,楚国的子木却在陈国停了下来,只派了副手公子黑肱会见晋国的上卿赵武(即赵氏孤儿)。派一个说话不作数的人去谈判,楚人显然是留了一手。

丁卯,宋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 ...子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庚午,向戌复于赵孟。--《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东道主向戍没办法,只好亲自跑了一趟陈国,子木也随之告知了和谈的底线,所谓“从交相见”,即晋楚各自的仆从国以后要向两国同时拜码头,这意味着晋楚都将成为霸主国。这个在向戍意料之中的方案随后被转告了赵武,他也觉得不错,随后又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因为齐秦同为大国,他们就不用进贡了。在向戍再一次跑腿之后,子木请示楚王后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未来几十年的霸主归属和诸侯国的进贡方向问题,就这样被两个大夫隔空对话敲定了下来,随后的会盟变得跟当下会前定调调,会上走流程的套路颇为相似。

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

参与会盟各国一点也没有献身和平事业的觉悟,都带上了军队,为避免擦枪走火,宋国人用篱笆做墙将他们各自隔离起来,晋楚两个冤家更是各扔一边。晋国人不想生事,却又不放心楚人的暴脾气,于是绕道进入了会盟场地(左还,入于宋)。

▲楚国当年就这样绑架了宋襄公,并试图向宋国进行勒索

等到了会盟之日,大家却发现了楚国人偷偷将皮甲穿在了外衣里面(衷甲),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楚人对此等勾当轻车熟路,很多年前他们就这样绑票了宋襄公,落下个无信义的蛮夷名声。

向戍告诉他们不用怕,还说了一堆关于信用和成功的大道理,大家这才敢进会场。但是笔者认为并不在于此,首先楚国虽横,却未见得敢在这里造次,毕竟各国都带了人的;另外前来会盟的都是大夫,绑回去不能作为人质,只会引起公愤,所以楚人的行为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双方剑拔弩张,就差没掀桌子了

手里拿着笔,腰里藏着刀,在黑道讲数般的气氛中,春秋参与度最高的诸侯聚会终于拉开了序幕。方案什么的大家已经默认,却在“歃血为盟”的环节再生变数。

晋、楚争先。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

原因可想而知,按照惯例,谁先谁就是盟主,晋国本是现任霸主,楚国却认为大家势均力敌,以后要轮流坐庄,双方为了面子差点抡起了刀子。

▲会盟气氛堪比鸿门宴

不得已向戍再次充当了和事佬,楚人是脚步轻的,他只能劝说赵武不要跟野蛮人一般见识,这才完成了所有流程。

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 ...于宋。--《春秋》

书先晋,晋有信也--《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孔子在《春秋》中将晋国放在前面,意思是和平会议是好事,晋国人为此放得下身段,守得住信用,故而将他们放在最前面作为表扬。

而笔者的态度是:孔子您觉得合适就行(翻白眼)。

第二次弭兵会盟之后,诸侯十几年不闻战鼓,晋楚这对冤家更是消停了四十年,这在春秋时期不啻于天方夜谭,难道和平协议真的显灵了吗?

显然,充满着相互提防和算计的弭兵会盟显然不会有什么约束力,中原战火熄灭的原因在于:与会的每个诸侯都陷入了新的困境。

晋楚的痛点,比丢掉霸主还要难受

曾几何时,会盟一直是国君的专利,转眼间都变成大夫当家了,我们都知道晋国后来陷入六卿专权,然而凡事都有个过程。因晋献公时代绞杀公族行为埋下的祸根,此后也弑君事件频发,但截止弭兵会盟时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赵武正是传说中的赵氏孤儿

在先前的会盟中,楚国的子木请示过楚康王,而赵武则没有知会晋侯,这说明他的权限已经足够高。但作为晋国最后一位雄主悼公选中的托孤重臣,赵武并没有野心,其盟友则是以正直著称的韩厥,晋国依旧欣欣向荣。

二人都是一时之杰,却偏偏选中了韩厥的儿子韩起作为接班人,此人城府颇深,贪心不足,执政28年中即壮大了韩式、平衡了六卿,却将国君弄得几乎一无所有。

弭兵会盟5年之后赵武去世,晋国陷入了无休止的内斗,再也没有向外扩张的精力了。

楚国的麻烦也不小,如果说晋国是内伤的话,他们的算外伤。

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吴子寿梦说之。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左传.成公七年》

虽然不再正面冲突,但晋人的心眼多也不是白给的。早在第一次弭兵会盟之前他们就派人去了吴国,教这位远房亲戚练兵、驾车、布阵和背叛楚国。史载他们尽夺楚国东边的蛮夷附庸,并反复用骚扰战导致楚军“一岁七奔命”,几乎天天都在路上。

▲愤怒的伍子胥几乎荡平了楚国

而第二次弭兵会盟整整四十年后(前506年),伍子胥和孙武子带着吴军五战五捷,仅用几十天就打破郢都,上演了“鞭尸”的好戏,楚国竟差点被灭了国。

吴越争霸乃是后事,至少这四十年中楚国必然是无力再图谋中原了。

总之,两大重量级选手陷入困境,是战火暂停的主要原因。

不幸的国家各有各的不幸

秦国早在前578年的麻遂之战中就被晋国带领的联军打成了偏瘫,势力远离中原,文化水平一路走低,至商鞅来之前都没什么存在感。

齐鲁则陷入于晋国类似的麻烦,鲁国还好,作祟的是堂兄弟(三桓),姜子牙的后裔则迎来了崔杼和庆封的内斗,以及黄雀在后的田氏。

其他国家或多或少都有大夫专权的问题,好在没上升到改换门庭的层次,他们的麻烦来自于钱袋子瘪了。

共某职贡,从其时命。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皆小国之祸也。--《左传.襄公二十八年》

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左传.昭公十三年》

上面的话都出自春秋著名政治家子产的口述,精疲力尽的晋楚始终不忘对对小诸侯的压榨,用繁重的贡赋缓解了争霸的“刚需”。郑国只是伯爵,现在却要按照侯爵的标准向晋楚同时进贡,他们催问贡赋的命令没有一个月不来的,国小民穷自然难以承担,还不小心就得罪大国而招致灾祸。而在贡赋之外,每逢晋楚的祸福凶吉还要上门祝贺或者慰问,以至于“仆仆于晋、楚之庭”。

总之,除免除了兵灾之外,弭兵后的中原诸侯日子依旧不好过,从前是天降横祸,现在则是在家等死,并没什么区别。

和平的局面一直维持到搅局者的出现,晋国扶持的吴国和跟楚国走得近的越国先后北上,挑落了晋国延续百余年的霸业。中原兵戈再起,弭兵会盟的成果也随之烟消云散,而此时,春秋的大幕也行将拉下了。

结语:暴风雨前的平静

其实弭兵与否,随后几十年也很难有大规模的战争,相对于争霸,休养生息和内讧更是强国的“刚需”。而小国们的贡赋也没有白交,晋楚再怎么乏力,欺负一下齐秦之外的小诸侯也还是不费劲的。

两次弭兵会盟的确是春秋时代的标志性事件,大夫阶层从此代替国君们走向了外交和政治的最前沿,而在长时间的和平当中,各国的主要矛盾由参与争霸转向了内斗,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三桓乱鲁... ...大夫们在各自的国家上演了无数出“小春秋”的好戏,弭兵会盟恰恰就提供了这么个台阶。

而当各方尘埃落定之时,一个新的时代--战国即将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原来春秋最和平的一段时光,不过是暴风雨到来之前虚幻的平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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